黑岛南侧崖边。
两个身影面对鄱阳湖而坐,彼此靠得很近,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。
倏地,一条黑色的人影在离他们身后十丈外如幽灵般闪现!这个人影借着乱石的掩护,悄悄地向崖边的二个人摸了过去。
崖边上的两个人浑然不知。
黑影又向前进了三丈,此时,他与崖边上的两个人已只有二丈之距了!
突然其中一个人叹了一口气,黑影一惊,向后一缩。
只听得崖边上的那个叹息者道:“我真不明白,天上的星星有什么好看的,你不想睡,我可要先躺一下了!”是宁勿缺的声音。
宁勿缺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,便向后一倒,舒了舒筋骨,又是一个哈欠!
乱石后面的黑影脸上有了冷冷笑意!
他的手在腰间一摸,已有六把飞刀在手!倏地一抖腕,六把飞刀如电射出!
暗器手法极为高明,又是如此近距离的偷袭!只见六把飞刀划空而出,全部没入尚坐着的那个人影身一阵“咕咭”怪笑之声突然传了过来!
偷袭者大吃一惊,正不明白中了飞刀之人为何非但未倒下,反而发出如此古怪的笑声时,忽觉自己胸口一痛,猛一低头,骇然发现在自己胸前看到透胸而出的三寸剑锋!
寒剑一缩!
血如泉涌!
偷袭者堪堪转过身来,看到一个女人正微笑着望向他,然后他喉底发出一点低低的声音后,便向后倒去!
宁勿缺一跃而起,拍手道:“干脆利索,简直可以与一流杀手相媲美!”
丁凡韵笑道:“这全依赖于你戏演得好,我都有点相信你身边坐的是真人了。”
原来,与宁勿缺并排而坐的并不是真人,而是用棉絮杂草做成的假人。宁勿缺在关键时刻向后一仰,就是要逼使对方只有先选择假人下手,而对方一旦“得手”时,自然也是他精神最松弛之时,加上宁勿缺武功已经被废,对方自不会把他放在眼里。
这时候丁凡韵突然出击,便占了天大的便宜!
宁勿缺将死者的脸扳过来,对着月光一照,两人同时失声道:“是他?”
宁勿缺惊愕地望着丁凡韵道:“你也认识他?”
丁凡韵道:“我在风雨楼见过他,他在风雨楼是一个马房里的马夫,又聋又哑!”
宁勿缺喃喃地道:“马夫?风雨楼?”
丁凡韵听出了蹊跷,她道:“难道你不是在风雨楼见过他吗?”
宁勿缺如梦初醒般地道:“不,不是!”顿了顿,他道:“这人就是苦木!”
“苦木?就是引你离开方雨姑娘的杀人坊之人?”
宁勿缺点头道:“一定是他!他这张脸的面部特征太明显了。”
月光下是一张如木雕刻着一般的脸!
宁勿缺吁了一口气,道:“此人武功极为不俗,方才能够得手,也的确是侥幸了!”
其实宁勿缺在见到苦木的时候,武功与寒梦不相上下,所以觉得苦木的武功很高。而事实上在这些日子里丁凡韵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,与“捉鬼老妪”已相去无几,就算苦木与她正面相搏,也未必能胜。
宁勿缺道:“你再看仔细些,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风雨楼的马夫!”
丁凡韵肯定地道:“不用看了,当时武林同道齐聚风雨楼时,我与峨嵋师太居于风雨楼马厩附近,好几次见到这人,他的神情似乎比任何人都木讷、死板,所以我印象很深!只是当时见到他的时候,他穿得比较破旧,加上乱发披散,所以看起来比现在要老得多!”
宁勿缺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!
苦木是杀人坊的人,又是风雨楼的马夫……
叶红楼意外地在“空剑山庄”一役中出现,而叶红楼是风雨楼最优秀的弟子……神秘剑客的身影极像房画鸥……
房画鸥是知道自己潜上黑岛的十个人其中之一…
房画鸥在祭坛上有些反常的表现……
一幕幕情形从宁勿缺脑中闪过,他被这些疑问所推出来的结论惊呆了:房画鸥极可能便是杀人坊的幕后指使人!
但连宁勿缺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个结论,以至于这个念头一生,他便自言自语道:“不可能是他!”
丁凡韵被他突出其来的话吓了一跳,她惊讶地道:“你说什么?”
宁勿缺看了看丁凡韵,沉默了一阵,郑重地道:“这只是我的一种推测——但仅仅是推测也够可怕了。你听了之后,只能把它记在心里,明白吗?”
丁凡韵点了点头。
宁勿缺忽然牵起了她的手,道:“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,那么也许我已是世间最有生命危险的人了,我们不能站在这种地方。”
丁凡韵惊讶地道:“难道还会有第二次暗杀?”
宁勿缺缓缓地道:“甚至第三、第四次,乃至更多!”
※※※
这儿是相对安全的地方,因为这儿是东侧湖岛边的一个凸起的崖上,坐在这儿,后面是高高的山崖,两侧有怪石嶙峋,向前望去,黑岛的大部分区域都在视线范围之内。
宁勿缺就将他的疑问推测向丁凡韵一一说来,他完全相信丁凡韵,因为“空剑山庄”
就是被杀人坊所灭的。
听罢,丁凡韵沉思片刻,道:“你的怀疑是有些道理的,但有一点我不甚明白。你所见到的神秘剑客已经跃下山崖下,之后不久你又见到房画鸥,如果说房画鸥是神秘客,这就很难解释了。”
宁勿缺道:“我也想到了这一点。而且主战船突然爆炸,显然是有人做了手脚,如果说是杀人坊干的,那么房画鸥就一定不是杀人坊的人,因为他也在那艘船上。”
丁凡韵道:“但无论如何,风雨楼与杀人坊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。也存在这种可能,那便是杀人坊把他们的势力渗透进风雨楼了,包括叶红楼这样的人也被他们所笼络!”
宁勿缺沉吟道:“有这种可能。”
丁凡韵道:“我们只需知道房画鸥有没有在主战船上丧生,便可以看出一些问题!”
宁勿缺叹道:“看来,我必须离开此岛了,虽然我已是手无缚鸡之力,但我仍希望能揭开杀人坊的真面目。何况,我必须知道我师父他老人家到底怎么样了。”
说到这儿,他沉默了,因为他想到在那样突如其来的可怕爆炸中,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够幸免的,而师父几平一定会在主战船上!
宁勿缺将整个黑岛寻遍了,仍是未能找到九幽宫的神秘地下通道。
眼看一天又要过去了。
丁凡韵道:“要不,我们还是驾着快舟渡湖吧。”
宁勿缺道:“绝对不能!虽然我不知道出卖我的人是谁,但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我,苦木的出现就是明证,他断定那条快舟是我惟一一条离开此岛的途径,自然会由此着手,暗中设好圈套,我们还是再找一遍吧!”
直到天黑下来了,仍是一无所获!
宁勿缺也有些泄气了,在千余亩的岛屿上找一个可能只有一尺见方的入口,这无异于大海捞针!
太累了!宁勿缺带着丁凡韵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,便轮流睡了——他们必须时刻防备有人偷袭!苦木没能完成任务,那么下一个来的一定是比苦木更可怕的人!
甚至,也许并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帮人!
天刚露出微微的亮光!
沉睡中的丁凡韵只觉耳朵一痒,不由便醒了过来,只见宁勿缺俯在她耳边道:“快起来,我发现我们昨天犯了一个错误!”
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,却是一脸的兴奋。
丁凡韵睡意朦胧地道:“什么……错误?”
宁勿缺道:“我们根本就不该满岛乱找,因为当弥羽准备脱身时,各路人马已将他们九幽宫逼至一个很小的范围内,而这个入口必定是在这个范围内,否则,弥羽的行踪岂不是被众人发现了?”
丁凡韵揉了揉眼,道:“好吧,我们便把搜寻的范围缩小……”
宁勿缺却打断了她的话:“不,这范围还可以再缩小!因为弥羽要避过的不仅仅是各门派的人,还要避开他自己的属下!因为他只想一个人脱身!所以,这个入口一定是在连他的属下也不轻易前去的地方!”
丁凡韵眼睛一亮,试探着道:“祭坛?”
宁勿缺一笑,刮了一下丁凡韵的鼻子:“还算聪明!”
这动作有些过于轻浮,也许是太兴奋了的缘故。
丁凡韵俏脸一红,心中升起一种甜甜的滋味。
他们果然在祭坛的顶层找到了入口!
入口是在祭司上人平时坐的石椅之下——这并不好找,但因为他们二人已把目标固定在这个祭坛上,范围小了,搜寻得自然仔细了,功夫不负有心人,终于被他们发觉了!
也许,祭司上人在九幽魔宫中有着特殊的地位,寻常人很少能够上的了祭坛,所以弥羽才把入口设在这儿!
宁勿缺从怀中掏出那个铜匙,从地面上一个小孔插了进去。
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,然后便是“轰”地一声,一块二尺见方的石板突然凹陷下去。
然后平平滑开!
下面果然是一个斜斜的深不见底的通道!一股阴冷的风从地下冲了上来,有一股淡淡的潮湿气息!
宁勿缺道:“地下通道一定很暗,我们带上火把吧。”
经过那场血战,黑岛上存在的已不仅仅是石头,还有满地的火把,丁凡韵便去拾了几支过来。
两人钻入地下通道后,宁勿缺道:“我们把入口关上,上岛来追杀我的人见我突然失踪,一定会四处查找,我们不能过早地便暴露了行踪!”
言罢,他在石板上边找到一个扣环,用力一拉,却没能拉动,再拉几次,仍是如此。
丁凡韵轻声道:“我来试试?”
宁勿缺便让开了,丁凡韵伸手一拉,没费多少劲,石板便“轰”地向原处滑动,“咔”
地一声,丝丝入扣!
宁勿缺不由很是沮丧:他现在连一个女孩子也不如了。